那曲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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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短篇小说合集一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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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云梦公主薨落了,葬在南晋的皇陵。晋人皆说云梦大长公主明是那楚国殷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怎的,却葬回了故地。

正文

那是我出嫁的好日子,嬷嬷们一早奉命为我梳妆,舒娘娘替我盖上红盖头,父皇牵着我的手走过白玉长阶,太子哥哥连着其余三位哥哥都骑着马在送亲队伍的最前端。

我要去嫁给楚国的殷王殿下。那个,我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

我是晋国的公主,云梦。父皇一生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贵妃娘娘,都是潜邸时的旧人。宫里只有五个孩子,我是老五。我出生在江城云梦大泽畔的行宫里。我从来没见过母后。我只知道,她在我出生那天永远的留在了江城行宫。

及笄大典时,八方来贺。父皇当着各国皇亲贵族的面赐我封号为长乐,他从小很宠我,母后早早地离了我,上头又有四个早已成年的哥哥替我撑着皇室的担子,他就只希望我长乐罢了。

约莫因着我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大家也都很宠我,我从小便是调皮的性子,骑射武艺都会那么些许,父皇望我循规蹈矩些,多叫我小名“循循”,又为我请来了上好的师傅教我抚琴做舞,请来了宫里最凶的教养嬷嬷教我公主礼制,所以所有公主该会的我会,不该会的,我也懂些。

贵妃娘娘待我也是极好的,我多唤她舒娘娘,她就像我的母亲一样。闲时教我南人如何泡茶,她那一手绝妙的簪花小楷也尽数传授给我;哥哥们都长我好些年岁,就连年纪最小的四哥哥也比我大五岁,早已封了王。大哥是太子,跟我一样爱玩些,一年内总有半数是在外游历,结识了许许多多的朋友,我常听他说那美妙的大漠江南,那肆意的朋友佳人。他们都很护我,都叫我循循。

“循循,循循”,我还挺喜欢。

我坐在轿子里,阿箐怕我无聊,便问我好些问题。“殿下,快跟奴讲讲您和殷王的事儿吧。”

“好啊。”

我第一次见殷王,彼时他是以使者的身份出使晋国。他是楚国殷王,也是太子哥哥众多结交好友之一。

日头稍弱,我在茶壶里装了满满当当的太禧白,正好太子哥哥带着他闯进了我的柔福宫,一口喝下,转眼又都吐了出来,正好大声问我怎的茶壶里是酒,又正好教养嬷嬷路过听到,再正好教养嬷嬷是父皇指来教习我公主仪态的……

这么多正好之下……父皇不仅罚我抄了半月的书,还命人把我埋在柔福宫桃树下的几坛上好的太禧白都挖走了……

真是气得我拒了太子哥哥好些日子,好说歹说不让他进我柔福宫。

那天我好整以暇地坐在桃树底下喝茶……这次是真茶了,教养嬷嬷亲自沏的茶,比珍珠还真……看着阿箐在宫门口婉拒着太子哥哥,殷王却不知何时翻了宫墙,手上提着两个坛子。

“这太禧白是晋地的佳酿,还有本王从楚国带来的竹叶青也请公主笑纳。便让太子进殿吧。”

那时的他站在桃花树下,倒也是人面若桃花,堪堪就揽下了本公主的芳心。

再往后,他就回了楚国。

再往后,晋楚便联姻了。

我们终是到了楚国皇宫。

我与心心念念的人拜了天地,天地为证了。

他掀开了我的盖头,醉眼惺忪,“公主?你怎真的就嫁给本王了?”

新婚之后,他随着太子哥哥唤我循循,我随着太子哥哥唤他阿临。王府里的下人唤他王爷,唤我王妃。我觉得很开心,我喜欢他们这么叫。

他每日自皇宫回到王府,多是疲惫的,我便带着阿箐在王府门口等他,接他入府。我们俩总是相敬如宾。

我曾不经意间听到下人议论,提到了我,还提到一个叫瑟瑟的女人。

我曾偷偷进过他的书房,在里面我看到了一幅画,画上是巧笑嫣然的女子,画末的落款处写着“携瑟瑟于广陵”。

哦,原是这个瑟瑟。怪不得阿临从来不让我进书房。

我知道了瑟瑟,但我就像不知道一样。

因为我是云梦公主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我相信,阿临会爱上我的。

“阿临,月末便是你生辰了,你说我要怎么给你好好操办呢?”

“男儿家哪有次次过生辰的?父皇忙于*事,母妃又体弱,本王自小便不怎么过生辰,此番也就作罢吧。”

“那可不行,如今你已有妻,算了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便要好好给你过生辰。”

“好。”

“你喜欢人多吗?”

“不喜。”

“那就我俩,就在我院中。”

“好。”

他便是这么答应我的。

我去寻了与我关系还不错的镇北王妃,问她该如何给夫君办生辰,她告诉我镇北王常年在北地,她便是有心也无法给他办生辰。

我传了飞鸽给哥哥,让他问问舒娘娘每年是如何给父皇过生辰的,哥哥回信说舒娘娘说父皇的生辰都是礼官安排,她配合就好。

我又去问了不是很熟的和硕公主,她说她从未见过她殷王哥哥过生日,劝我别多花心思了。

真是没个靠谱的。

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叫阿箐教我如何做那些糕点玩意儿;我又编了首新曲儿,可在生辰日奏给他听;我偷偷溜出王府去酒坊买了阿临最喜欢的竹叶青,又去买了砂仁、紫檀、当归……准备自己做坛酒,在阿临生辰那天和他一起把酒埋到埋到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待到明年他再过生辰,便可一起喝这自己酿的竹叶青了。

妙哉妙哉。

我又想到,哥哥们甚是爱剑,想来阿临也是如此。不过他已有一把宝剑,因此我打算为他编个剑穗,一起送他。想来到时他见到剑穗便能想起我。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他的生辰。

我早早地在院中等他归来。

中午,他还没回来。我把买来的竹叶青挪了个地方,又把琴搬到院子里。

下午,他还没回来。我去厨房看了看还在蒸的小糕点,在桃花树下发了会儿呆。

傍晚,他还没回来,不过他的影卫回来了。

“王妃,王爷今日接报城中出现瑟……王爷一直在找的人……的踪迹。王爷说,他要晚些回府……”

他自觉失言,但那瑟字还是被我听到了。

我坐在桃花树下,听着影卫絮絮叨叨还说着什么。真是的,干嘛还要再说,不就是瑟瑟吗,不就是去找瑟瑟了吗,不就是今晚不回来了吗。

有什么好说的。

“殿下,这糕点又坨掉了……奴教您再试试?”阿箐端着又一次失败的糕出来了。影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不用了,他又不回来。”

我说着,也不理阿箐了,抱起那坛竹叶青,进了房。

我像以前一样,把酒灌进茶壶,再倒进茶杯,慢慢地喝着。“真难喝,瑟瑟,瑟瑟,到底是怎样的妙佳人?”

我喝得混混沌沌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个高高的,黑乎乎的身影。

“王爷?瑟瑟呢?嘿嘿嘿,瑟瑟呢?在……哪呢……瑟瑟……”

“她不在京城,本王扑了个空。”

“哦……你好像……不……不开心……可是我……我本是……想……想祝你…祝你生辰快乐的……”我醉得糊涂,不知不觉间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我醒来。阿临坐在床边,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像是在沉思。

“循循……你如何知道瑟瑟?”他见我醒了,开口第一句便是瑟瑟。

我苦笑一声,背过身去继续装睡。

“循循,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楚王不似晋王专情,楚王宫里有形形色色的女人,数不清的皇子皇女。有个不引人注目的皇子冬日在明湖里落水,是个小女孩救的他,还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施施救了他一命。在皇族宴会里,小女孩常替那皇子出头,因着她是将*府的嫡女,倒也没人敢惹她。直到长大,女孩成了女将,威风凛凛,皇子成了王爷,掌一方大权,可惜,女孩在一场战役里失踪了,有人说是死在了战场上,有人说她只是蛰居起来……皇子只想找到她”

“循循……本王……”

“我知道了,阿临,你便是那皇子,瑟瑟便该是那女将*吧。我无碍的,你若要寻她,便去寻,你若要娶她……”

“循循,本王只想找到她。”没等我说完,阿临便抢过我的话。

“阿临,昨日是你生辰,我做好了糕点编好了新曲买了好了竹叶青,就等你归来,你答应我的,让我和你一同过生辰……”

“循循,这次算本王不好,本王听阿箐说了,你的糕点坨了那么多次,还没成功肯定是在等我回来,还有那曲,光是琴曲怎足够?待本王学会你的曲子便和你来个琴箫合奏!还有那酒,本王命人寻来了晋国来的太禧白,猜你喜欢!”

“循循,今后我会好生待你……”

阿临一口气讲了那么多,我日间多听他自称“本王”,也难听得他句里以“我”自称。这讲得我气也消了,转过身,看着他笑。

他见我笑,俯身也钻进了被窝,将我抱住。

“不是说有太禧白吗!!不是要学曲吗!!我糕还没做好!!!”

“嘘,循循,这些都可一会儿再做……”

好吧。

事后,阿临和我一同把我酿好的竹叶青埋在了桃花树下。

我和他两个人向阿箐请教如何做糕,可惜我做的糕还是失败了,末了,还是阿临做的糕可供人一吃。

我给他编的剑穗也被他系在剑上,难得居然有人夸了我句手艺巧。

后来的日子,我很开心。

我们虽是王爷王妃,但日子过得却像民间夫妻一般,我日日在府门前待他归来,他自皇宫归来后便带我抚琴作画,亦或是我二人一同出府上长安街游玩。

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倒是像极了父皇赐我的封号,长乐。

南晋云梦公主和殷王的故事成了楚王城里一段佳话。

我也自以为是段佳话。

阿临跟我讲话也开始多你我相称,不再是那句冷冷的“本王”。

我觉得这便是爱上我了吧。

我很开心。

日子悠悠,我可以进出他的书房了,为他送点新学的糕,递上新寻来美酒,再临一幅字帖请他品。

书房里的那幅瑟瑟的画像也不见了,他日日看着我笑,抱着我睡。

我私以为这就是我今后几十年的日子了。

那时枕在他怀里看日落的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变数来得如此之快。就像那低垂的日头,倏地便没了踪影,天地陷入茫茫的黑暗之中。

楚人的上元节甚是热闹。而我云梦是顶顶喜欢热闹的,但因着我如今已嫁为人妇半年有余了,我可还是得端着这殷王府当家主妇的样子。

嗯,我不想,不想上街。

嗯,我不想,不想。

嗯,我想上……哦不,我不想!

阿临近日事务似是多了许多,我俩好久没有出门玩了,他怎么还不提上元节带我出去玩呢。不行不行,我得有为人妇的自觉,不可日日想着出门……

上元节日近,我的心越来越痒痒了。上元节……烟火、花灯、踏谣……啊啊啊我不想,不想。

后日便是上元节了。我终是等到阿临那家伙悟到我的深意了。

“循循,再过两日便是上元节,待我们进宫赴完宴,我便带你去逛花市,我在宫里听和硕说,你们女儿家定是喜欢这些的。”

我!!!!

“阿临!!!!你终于!!悟到了!!!真是让我好等!!”

“哈哈哈哈哈哈,娘子竟如此激动,倒是为夫没什么经验,如今才品到循循想要出府去玩了。”

“哪有哪有,我可是公主可是王妃,我很端庄的,不太想出门玩…”

“哦?那我们便不去花市了,到时就早早回府吧,王妃娘娘端庄贤淑,那本王自也是要端庄些才配得上。嗯?”阿临一挑眉,一下做到我身边,直勾勾看着我。

勾引!赤裸弱的勾引!!

“不可不可,殷王殿下一诺千金,本公主定是要随王爷一同上街体味一番楚国的上元的。”

“公主?我记得我是要带我的王妃上长安街游玩的,这公主是何人?我并不认识什么公主啊?”他越靠越近了,真是受不了这人!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王府之内,就这么不端着,我这端庄贤淑的美名怎么让他污了去。

“是是是,本王妃与殷王殿下一言为定定定定!”我笑闹着跑开了。

太好了,既然要出门,我得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准备些什么。想来楚地的上元节和我晋国的应是相似的。

我开始着手画面具。再过两日,我和阿临便带着这两只我自个儿做的面具上长安街。

这画面具的技巧还是从四哥哥那儿偷学来的。

彼时他对一个女孩儿动了心,适逢上元佳节,他便在弘文馆连告了几天假,就躲在宫里描了两张面具。那可是真真好看,我那横冲直撞的四哥哥难得静下来描这些费时的玩意儿。

我问他为什么要自己描,传个画师不是更好?他说这送给喜爱之人的东西不可假他人之手。

我又问他可不可以给我描一个?他立马拒了我,说这是送给他喜爱的人的,虽然他也喜爱小五,但这喜爱是两码事。

好吧,他死活不给我描一面,但我觉得,嘿嘿,他定是没料到他冰雪聪颖的五妹妹瞅着他一连几日,也是学到了该如何描。

哦对了,那女子便是后来我的四嫂嫂。

好寓意,好寓意。又是送给心爱之人,四哥哥还因此获了四嫂嫂的芳心。

妙哉妙哉。

我果真是冰雪聪颖端庄贤淑的殷王妃是也。

因着这段小故事,我便开始仿着四哥哥的法子,开始在自己院子里忙活起来。

且说真到了上元节这好日子,我白日里同阿临一同进宫,拜见了父皇和母后,与诸位王公大臣打了番照面,又陪着父皇进了午膳,看了那左相带来的杂耍班子演了起杂耍。待到日头微落,阿临带着我辞离皇宫。和硕公主一番挽留,说是夜间还有上好的烟火盛典,要我和阿临留下来一同观赏。阿临还是不由分说地拒了和硕,带着我出了皇宫。

回到府里,换上阿临命人送来的衣服。

“殿下,这可是妆花缎呢,即便是在我们晋地也是千金难求的,这身衣服怕是要花上好些时日才能制成,王爷怕早就有心今日带着殿下上长安街玩赏了。”阿箐边为我梳了个堕马髻,边在我耳边叨叨着,这小丫头,就爱说说说。

阿箐为我披上鹤氅,都是雪白的衣服,倒显得我像个白滚滚的元宵儿。

不过待我见到阿临之后,就觉得该是两个元宵儿了。

“为何你也是白衣?”我牵上了他的手。

“因为你是白衣啊。”

我笑着,从鹤氅下掏出了早已备好的两个面具,大一点的递给了他,小些的戴在了自己脸上。

我二人带好了这面具,便出了府门,也没让丫鬟侍卫跟着,徒步走向长安街。

街上可真是热闹。楚人比晋人开放些,街上多是男女牵手走在一起的,看到这些,我感觉阿临拉着我的手便又紧了些。害,这男人……真是……哈哈哈我喜欢!

街上也有杂耍的艺人,虽不如今日在宫里看到的那般打扮精致,不过技艺倒是不输宫里的,看得我津津有味。

突然,我的眼睛被人蒙住。正想叫阿临,他的声音便在我耳边响起,“循循,我听你大哥说你最是爱热闹,最是喜欢写新奇玩意儿,我便命人寻了这楚国最好的烟花,放给你看,睁眼吧。”

他话音刚落,我甫一睁开眼,满天的烟花便在天际绽放。

我心中欢喜,摘下面具,把面具拍到他手上,飞快地在他颊上亲了一下,便跑开了。

他也摘下了面具,两个面具一同拿在手上,跑来追我。

“娘子,这可是赤裸裸的,勾引!你跑什么!”

“才没有呢,我喜欢烟花,跑近些看看。”

“哈哈哈哈哈哈,那你脸红什么……”

登徒子登徒子!我端庄贤淑灵台清明!!

他追上了我,我俩再次携手走在街边。

“公子,为夫人买个河灯吧,我家的灯可以自己写上心愿,再放入水中,顺流而下,百试百灵,求得姻缘求子嗣嘞!”街边的小贩招揽着生意,直冲我俩叫卖着河灯。

我来了兴致。“写什么都灵吗?”我问那小贩。

“夫人,得写下您如今第一个想到的要实现的愿望呢,神灵会看到的,灵得很!”

“哦?阿临阿临,快来,我们便一同写吧,要写第一个想到的喔!”

阿临缓步走来,应是见我欢喜,便买下两个。一个递给我,一个拿在他自己手里。

小贩递上两支笔,对着我二人说了一句“公子,夫人,写下此时您想到的愿望,写完便把灯放入河中,此愿望只有您和神灵二人知晓,不必给身边的人看,看了,许就不灵验了。”

害,卖个河灯也有如此多的规矩,我看了眼阿临,他已提笔欲写,约莫是感到我在看他,还抬头朝我笑。因着这句百试百灵,我撇了撇嘴,却也是照小贩的话做了,忍着好奇不看阿临的灯,在自己的灯上一笔一划写下了七个字。

“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字刚刚落笔,身边的街上突然人生喧嚣,还伴着女人的尖叫,路人的叫骂,还有追赶的声音,我惊得转头一看。

说时迟那时快,身边的男人已经把手中的灯放回了小贩的摊上,笔也掉落在地上,墨水在青石阶上渗开……再渗开……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把这小细节记得那么细的。那晚的后来我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

反正就是我看到阿临拔出了剑,剑柄上挂着我编的剑穗。

看到他冲向了那个尖叫着的女人,嘴里还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看到我亲手做的两个面具都掉在了地上,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那个小些的已经翻在了一旁的水潭里,颜色好像洇开了。

看到他打趴了那个追着女人的大腹便便的男人,把剑刺进了男人的手。

看到剑穗上沾上了那个男人腌臜的血。

看到阿临抱住了那个因突生变故而惊愕着的女人,还叫着她。

哦对,忘了说。

他叫的是“瑟瑟”,琴瑟和鸣的“瑟”。

哦对,我还看到了他在河灯上写的那行小字

“寻到她,和循”

应是还没写完,应是还要写“循循”二字的吧,只是没来得及写,他的第一个愿望便完成了。

寻到她。寻到瑟瑟。他的第一个愿望。

我终是信了小贩的话,我又怨阿,这小贩卖的河灯怎真那么灵验。居然那么快,就灵验了。真灵,真灵……

第二日待我在自己房中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阿箐。

阿箐哭红了眼,我且问她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殿下,您昨日和殷王好好的一同出去,怎的回来时只您一人?您昨日喝得极醉……回来时手里只有两面面具,奴问您话,您也不答,倒在床上奴怎么叫也叫不醒……奴今早去取早膳时……方才……方才听说……”

“听说了什么?”原是宿醉作怪,昨儿个是上元节,我同阿临一同出门……原是开心的……后来好像……好像是……

“听王爷身边的侍女说……王爷昨日是抱着个女子回来的……还把她安顿在了府里的北院……守了一夜,都未曾来照会一句殿下……”

“哦……那女子,便是瑟瑟,阿临一直在找的人,昨日无非就是他带走了她,留我一人逛了花市罢了……无妨无妨,那醉仙居的太禧白倒是极好的,极好的……像极了从前我在皇兄那抢来的……”

“殿下!莫说酒了,这如今那女子……”

“阿箐,你出去吧,帮我带上门。”

“殿下……”阿箐大约见我不愿多说,踟蹰了一会儿退了出去。

我自觉是自己自小是公主,如今是王妃,当是不该学那市井妇人拈酸吃醋的样子。

但是

我现在心里酸酸的,好像就是吃醋了。

我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昨天看到的阿临写的那句“寻到她”。甚是无味,徒增恼意,便起身了。

甫一下床,便看到了妆台上日前我自己画的那两个面具。

哦,是了,阿箐说是我昨晚把它们带回来的。

我坐在镜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好像是没有昨天在他怀里的瑟瑟那般楚楚可怜柔弱动人。

我又看着我做的这两面面具,画得比四哥哥的也不逊色了去,这怎的他与嫂嫂便可琴瑟和鸣,我与阿临……就是隔了个瑟瑟呢

我把它们放在了妆台上,不再理会。

接下来的几天,我蛰在自己的东阁,日间便是坐在桃树下,谱了几支新曲。遣人寻了坛太禧白,日酌几杯。阿临没来寻我,只日日遣个小奴告一句

“北地战事突起,外族来犯,王爷被皇上急召入宫,*事繁忙,得空便来看王妃。”

上元节后,我倒再也没见过阿临,在这件事上,我自是没错的,该来寻我的是他。

想着这些,我依旧日日蛰在东阁。

院里的桃树长出许多小花苞的那天,院里到时来了个人。

“参见王妃。”柔柔的女声响起。

彼时我正命人在桃树下摆了软榻,靠在软榻上闲闲地想着晚些要吃点什么,近日我迷上了府里新厨做的那味红烧小鹿肉,味道倒是上佳……

我看向来人,是瑟瑟。

她不好好待在北院,来我这儿做甚。我虽腹诽,但仍是觉着该摆足礼数,引她进了房内,还让阿箐为她备茶。

“王妃,不必了,瑟瑟今日前来叨扰,单是为了同你讲些话的。”

“哦?姑娘说来听听。”

“王妃,你可知院里的桃树因何而栽?”

“不知。”

“这是殷王殿下早年许诺我的,为我在院中栽下一颗桃树,我最是喜欢春日桃花满园。”

“哦?与我何干?”我此时觉着,瑟瑟今日前来也许并非好意。

“云梦公主,你是南晋的公主,你不知我与殿下的故事那也是无妨的,瑟瑟今日来,便是与你讲这故事……”

“我爹是镇北将*,我也是这大楚唯一的女帅,三年前,我十六岁,出征北境。我走之前,殷王对我说,若我能班师回朝,他便与今上求请赐婚,给我殷王妃之位。”

她讲到这儿,看了眼我,便又继续道,“我自是满心欢喜的,我幼时救过殿下,我自小便喜欢他。那时的我与他在城关告别,我带着大*奔赴北地,欲快取了那蛮夷,好早日回京……本来万事都是极为顺利的,我连夺天岐宜蜀二城,不日便可把那蛮族赶出边境。只是不料,我与幕下精兵取道屾山峡谷欲包抄之时,竟中了蛮族埋伏。”

“我的亲信皆因保护我而战死,只留下最后的死士与我换了衣服,跳了崖,让那蛮族以为我这大帅已死,才罢休。而后我被当做小兵掳回了他们的大营。他们怕我反抗,挑了我的手筋,还令我在他们营内做些粗使的活儿。”

“我本早该死了的,自尽,被杀,怎么都好,但我一想到殿下曾与我的诺言,我便又咬牙苟活着。”

“再后来,大楚新来的将*胜了蛮族,而我却被卖给了北地的妓坊,再一路辗转被卖被赎再被卖,整整三年阿……我终是回了京城。”

“上元节那日,我被人追着,那人便是不知第几个想买下我的人……没想到,居然就遇上了你们。”

“云梦公主,你生在南晋皇室,你自小优渥,你自是不会知道,我这三年受人凌辱只为回到皇城,只为嫁给他之情!”

她越说越激动了,她甚至把那茶盏打翻了。

“我是他的妻。”我看着眼前有些疯狂的女人,眼前这个不再温柔的女人。

“是又如何?我如今手筋尽断,自是不能再上战场,我又回了皇城,殷王殿下自是要履诺的!你这晋人如何能成我大楚殷王的妻?”

“如今我就是,他的妻。”我也从座上站了起来,与她平视,盯着她,沉声说。

“既如此,云梦公主,我便告诉你!明日!他便要带我进宫,面见今上!他会求皇上赐婚!届时你还是不是他的妻犹未可知!”她说完,拂袖出了我的院子。

我被她这句话惊得怔在原地。

进宫?面圣?赐婚?

我走出房,到了院里,又看到了那棵桃树。

原是为了瑟瑟而种的……

我自恃为人心胸宽广,但这突如其来的往事也让我不知所措。

“殿下,你怎的竟哭了?是不是那瑟瑟欺负了你?奴这便去为你讨个说法!”是阿箐。

我揩了揩脸,竟真有泪。心中的酸涩也变得更苦了。

“阿箐,为我更衣,我要去寻殷王殿下。”

我是在书房里找到他的。

他正伏在案上与身边的大臣研究*事图,想着他遣来的人说的他近日忙于北疆战事。

原是真的忙……想到这,我刚想踏进书房的脚步一缓。末了,又想到那瑟瑟说的明日他俩便要进宫,又觉得什么战事告急定是糊弄糊弄我的!

我就犹豫了那么一须臾,还是走进了书房。

把书房里的那些我认识的、不认识的臣子都赶出了书房。

“循循,你这是作何?”

“阿临,明日你要带着瑟瑟进宫吗?”我没有回答他,直愣愣地盯着他。

“是。你若是无事,问完便可离开了,北地告急,我还要和诸臣商量对策。待我事一了,再陪你。”

“你……殷王殿下,您忙……上元节后至今,忙到现在了,忙忙忙,何时忙完!”

“不要无理取闹!”他语气重了,眉眼之间浮上一些不耐。

“殷王,你可想好了?你上元节弃我,书房赶我,一为女人,二为*事!殿下,北疆事急,瑟瑟情急!那我呢!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用急,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会等在东阁?是不是我就是那个只会喝酒不懂人情世故的傻瓜公主!?”

“……”

他无言,沉默着,定定地盯着我。

一秒,两秒,三秒。

我夺门而出。

就快出他的院子了,我走了好久了。

为什么他没有来抱住我,像以前一样唤我一声“循循”?

为什么我听到了臣子们应声进房,房门阖上的声音?

那日,我一个人出了府。

我去了南山,一个人。山上的桃花都开了,僧人个个面目和善。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身边还有那个柔声叫我“循循”的人。

我去了聚音阁,一个人。里面还是有好多上好的乐器,有我喜欢的筝,有他喜欢的箫。上一次我来的时候,身边还有那个柔声叫我“循循”的人。

我去了醉仙居,一个人。

上一次来倒也是我一个人。

我问掌柜的要太禧白,他却说太禧白产自晋地,许久没有进货了。

可笑,我堂堂大晋云梦公主,如今却在这楚地喝不到我喜欢的太禧白?

店里的伙计又向我推荐竹叶青,说是十年的陈酿了。

竹叶青?是他喜欢的酒……我才不喜欢呢!

像是如此想的,我回府时却也是拎了坛竹叶青。

哈哈!十年陈酿,带本公主今晚来会会你!

我吩咐阿箐早点可以睡了。

她本是不放心的。我又再三保证不会做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喝喝小酒,弹弹小曲儿。

她才狐疑着出了房门。

好啦,现在房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取出了我放琴谱的楠木盒。里面最上面的几曲谱是我和他一同编的。

我又取出了我的筝。拨弄了几下。

又倒了酒,一杯杯开始对筝畅饮。

我越想越觉着委屈。

在大晋之时,人人都尊我一声公主殿下……父皇和舒娘娘也都纵着我,几个哥哥被我捉弄也就嗔怪几句,复而又宠着我……后来哥哥取了嫂嫂,宠我的人便更多了……

哥哥们都只有一个妻啊,就连……就连父皇,贵为帝王,都只有母后与舒娘娘二妃……母后去了……这么多年,宫里只有一个舒娘娘……如今……如今我云梦嫁的这殷王,竟是要……要求娶另一个女人了……

他这么多日了……也未曾与我解释半句……其实我也并非善妒之人,他只消哄哄我……说几句软话,我便也不会……不会如此生气……

今日他将我赶出了书房……又未来寻我……是否就是要弃了我的意思……

竹叶青倒是香得很……香……得很

我一杯又一杯地灌着自己,也不知是何时倒在了桌上。

翌日,我醒来时,日过午已昏了。

我竟是白白睡死过去了。

“殿下,您可算醒了!宫里传来旨意,王爷明日要出征了!”

我还抚着还有些眩晕的脑袋,阿箐的声音就刺啦啦地响起。这死丫头。

“出征?瑟瑟呢?王爷回来了?”

“殿下,您可清醒些!今晨,王爷带着瑟瑟进宫,午间宫里传来旨意,说是任王爷为此次北伐的大帅,明日大*便要启程了!”

“我是问你……瑟瑟和王爷如今在何处?”

“他们还没回来……宫里的人递了消息,说是宫里王爷的母妃今日将他二人留在了宫里……明日直接从皇宫出发去*营……”

好样的,好样的。

殷王,殷王殿下。

我唤阿箐靠近些。

“阿箐,我……我想回大晋……”

阿箐显是惊了一下。神色复又平静,正色道,“殿下,奴自小便跟着您,骑术武艺也会些……若您……真决定好了……阿箐自是会跟着您,护着您的……”

“好,我也想明白了,阿箐,待我想想,便走罢。”

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这王府的男主人不挽留我,不爱我,去求娶他爱了好多好多年的女人了。

这王府的女主人的身份……我也不想要了。

第二日便是他的出征之日。

府里的奴才丫头多上街为自家王爷送行去了。

瑟瑟听说是留在他母妃的宫里好生照料着。

呵,当真当我不存在了。

我正气得哼哼时。

“王妃,王爷正路过王府,想与您见一面!”是他身边的亲卫。

“不见!”

“王妃,王爷此去北境,怕是要许久才能回了……”

“他这么多日未来见我,倒是此时安顿好了那瑟瑟,想起府里还有个循循了?”

我赶走了那亲卫。

殷王番外1

这几日边关告急,我有许久未见到循循了。

我在处理公文时时常想起她。

想起她偷偷喝酒时小鹿一般的眼神。

想起她喝得醉醺醺时偷偷吻我。

想起上元节我带她看烟花时她眼睛里的星河闪烁。

上元节,我与她闹了不愉快。

书房里,正当我与大臣商量要策时,她冒冒呼呼地闯了进来。

彼时我与诸臣已商讨了一整夜,都未阖过眼,眼见得就要找出对策。

她跑来质询我,我急着做好最后的战防部署。

我把她赶走了。

都是我的错。我是要找个空闲的时机好好去与她解释清楚的。

我似乎已经能看到循循听我解释完,然后哭着打我两拳,然后再一头扎进我怀里的女儿家的小样儿了。

循循一直是这样的。

甚是可爱。

近日虽循循生气,战事紧急,但也有件好事。

我寻到了瑟瑟。

算是了了这多年来的一个心结。

我把瑟瑟安顿在府里。幼时她救我的恩我自是要报的。

我打算今日带瑟瑟进宫,求父皇为她指一段良缘。再向父皇献上我对战事的部署。

等忙完这些,我就可以悠悠然地踏进东阁,道一声“娘子,念某否?”

想到这些,在上时,我甚是开心。

父皇准了我的请求,让母妃为瑟瑟寻个好人家。也准了瑟瑟住在宫里,届时以县主的身份风风光光地嫁人。

瑟瑟这恩就算是报完了。

但是父皇竟派我领兵去北境抗敌。

“皇儿,你的计策不错,明日便领兵,父皇希望你能击溃那外寇!”

我自知拒绝不得。

我正欲出宫,瑟瑟便来告诉我,母妃求旨今日让我留在宫中陪陪母妃,父皇也准了。

“可我要回府,明日要启程了,要得去与循循说一声,再陪陪她。”

“王爷,慕妃娘娘很希望您能留下来,陪陪她,她说她已经好久未见您了,您看……”

我迟疑了。

“王爷,王妃那边我会派人与她传信的,您便放心去陪慕妃娘娘吧。”

瑟瑟的话都说到这儿了,我便也不好拒了去。便去陪了母妃。

次日,我自宫门出发,命亲卫去府里传一声,便说我想见循循,请她到府门口。

……

一路上人群欢呼,都在告殷王千岁,愿我*破杀外敌……

我到了王府门口。

没有人。

“王爷,王妃说什么也不愿出来……奴才无能……”

我有些心急,正欲下马进门去找循循,身边的副官便开口道:“王爷,耽误不得了,城外十万大*已经等待多时了……”

罢了罢了。

至多一月,待我回来。

循循定是会听我好生解释的。

她说想要做什么,我再陪她做便好。

她若不想喝竹叶青了,我便叫人月月去晋地带太禧白来给她。

她喜欢妆花缎,我便吩咐人去买。

她喜欢过节,喜欢出门玩儿,我便都陪她。

想到这些,我倒是想快些到北地,快些杀了那群外寇。

好早日,再见到循循。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远远的我又似是听到人群喧嚷的声音,应是那殷王殿下正路过。

好笑。

我吩咐阿箐偷偷出府备好两匹马。

自己开始准备离开时要带些什么。

琴谱?不要了。

首饰?不要了。

面具?不要了。

……最后想来也无甚好留恋带走的。既然他都不要我了,这些死物我留着也是白搭……

我把床上的锦被叠好,被子上绣的还是当初我俩大婚时的龙凤呈祥……

我把他送我的那些华服齐齐地放进了柜子里,毕竟,是只有殷王妃才能穿这些的,而今日过后,我便只是云梦公主了……

我把窗子关上,脑子里却浮现彼时他伏在窗口捉弄我的情景……

我把面具并排放在妆台上,小些的那个沾上的污渍已经擦不掉了,一如上元节那日的经历……抹不去了……

阿箐回来的时候,我正拿了剑在砍院里的那株桃树。

正是桃花开的好时节,但一想起瑟瑟那日的话,我就对这树恨得牙痒,我今日必要把这棵碍眼的桃树给砍了。

瑟瑟瑟瑟,好一个殷王爱美人的故事。

桃树桃树,好一棵定情之树!

我把桃花都打落在地,花枝都散落在土里才堪堪作罢。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奴已备好了马,您若想走,不日便可启程。”

“阿箐,我们明日便离开。当年我爱慕殷王,自大晋而来,如今……是这殷王负了我!我便要回晋!边要与他和离!!这楚地我堂堂云梦公主还不呆了!”

我又狠狠地朝那桃树砍了一剑,方才作罢。

我留了封信,信里还夹了一纸和离书。

想着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平日里,我也常带着阿箐出府,今日出府时便只向管事说了句我要出府游玩。许是下人们也察觉我这王妃这几日火大得很,又或是反正现在府里王爷也不会出现。

总之我和阿箐很顺利地出了王府。

依着计划,我和阿箐先去衣铺买身寻常人家的便服。

在衣铺听得些妇人的闲嘴,大多是在说昨日殷王带*出征时的威风。

“昨日那殷王出城时可真是少年风姿阿,此次北地那些流寇定是要被我大*打得落花流水。那殷王……真真是好看……”

“昨日皇上带着殷王的母妃为殷王送行,倒也是厚爱……不过那还有一个女人不知是谁……”

“应是王妃……”

呵,什么王妃。本王妃昨日在东阁砍了一天的树,何时去送过那个殷王殿下!

我速速挑了件白衣,与阿箐的一同付了钱,离开了衣铺。

嘴碎的无知愚妇!

我和阿箐披星戴月一路赶向南晋。

时间一长,府里的人定会发觉我俩不见了。

我告诉阿箐,一定要快。

两日后,我们到了两国边境的小城里。

我传信给驻守在边关的二哥哥三哥哥,请他们在嵘城关口接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是闻到了我熟悉的味道。

我回家了。

到了大晋,我还是云梦公主。我还是循循。

就唯独不是那殷王妃了。

当我策马度过嵘城关卡,见到三哥哥的时候,我终于撑不住。大哭了一通。

“循循,莫哭呀,哥最禁不住你哭了……好好说……好好说……你和那楚殷王怎么了?怎的一个人如此狼狈的!你快说!若是有什么叫人欺负了去的地方,哥哥明日便破了这嵘城关,叫楚人好看!”

我被三哥哥带回了府,见到了二哥哥。

“二哥哥,三哥哥……那……那殷王便是负了我。我……我本不是什么小气之人……太子哥哥也早与我说……说嫁了人边要体谅夫君……可我……可我真的受不了了……哥哥,我是和阿箐悄悄出来的……”

“二哥,你看!当日联姻时我便说,循循不必嫁过去!那楚人一个个都爱沾花惹草!看那楚王昏庸无道的后宫!都是你和大哥!说知那殷王是个好人!!循循你也是愚笨!当初非要嫁给那人!”三哥哥狠狠一拳砸在了案上。

“……三哥哥……循循后悔了,我想回家……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哥哥们在边境的府邸上修养了半月,闲暇时听些八卦。

听说楚殷王一战成名。

听说楚国丢了王妃。

听说楚殷王抛下战事,从北地赶回京城。

“循循,明日我与三弟便要回京了。我们一同回去吧。”

“好,二哥哥,我自是跟着你们的。”彼时我正喝着太禧白,听着阿箐从城里带来的这些消息,像听着那话本儿,甚是有趣。

“循循。”

“嗯?二哥哥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我听说,殷王在楚国大肆寻找你的踪迹,他召令全国寻找王妃的踪迹……你看……”

“二哥哥,我离开时是留了和离书的,他看了自会明白。此时找我……我也不甚明白他想作何……”

“无妨,许是二哥想多了,你收拾好东西,明日启程。”

“好。”

我回到皇宫。

大家都尊我一声公主。

听说殷王全国寻人未果,开始在各国寻人。

我有些慌,我不想再见到他。

“父皇,太子哥哥,循循想求件事……”

殷王番外2

战场杀人不眨眼,北寇穷凶极恶。

今日的荆屾之役在我看来是破北寇之关键。

与那北寇的元帅缠斗时他的剑刺中了我的左肩。我一阵刺痛,拿剑的手一个恍惚,剑穗轻轻拂过我的手,也抚在了我的心上。

循循…

循循。

循循!

她还在王府里,等着我回去给她解释。

旧事皆了,我们的快活日子就要开始。

无数个念想在那一秒闪过我的脑海。

“循循!”

我大吼一声,提剑劈断了那刺入我肩膀的剑。

那贼寇一愣。

也就是那么一晃神间。

我挥剑取了他的首级。

他死了。

我拔出了留在我肩头的那半柄残剑。

北寇见主帅阵亡,小兵卒皆落荒而逃。

大楚……胜了!

我携着自己的剑,甫一思量北地沙丘难测,贼寇对地形甚熟,我们却不甚了解。便命副将莫追穷寇,率了大*回营。

草草包扎了肩,坐在帐里,看着循循为我编的剑穗。

循循。循循。循循。我爱的循循。

马上就要见到她了。真好。

“报————”

暗卫走进帐。

“何事?”

“爷,京里传来消息。王妃失踪数日。遍寻王府都寻不见王妃。”

“什么!”我拍案而起。

“爷,是府里管家传来的信。”

………………

北寇递了降书。

我把剩下的事全交给了副将。

只身一人向京城赶去。

京城到北地快马加鞭需四日。

我没日没夜地往回赶,跑死了四匹马。

终是在第二日日头微落时到了王府。

我还没问上句什么。便倒了。

……

我再次睁开眼已是两日后。

管家候在一旁。

“循循呢!”我腾地坐起,左肩有撕裂的痛。

“回爷的话,王妃已不见踪影多日了……就在您离京第二日,王妃如往常一样遣了婢女来说要出府游玩……奴以为如往常一样,日落时分王妃便会回来……谁知……谁知王妃再也回来过……”

“你!还不派人去找?!”

“爷,奴立马吩咐在府里一连寻了好几日,都不见王妃的踪迹,奴才派人给您……给您快马加鞭递了信……”

“派人,派人去城里城外贴启示!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派影卫去各郡吩咐郡官派人一起找!”

我撑着自己从床上起来。

“是是是,爷,府医说了,您这肩上的伤本没那么严重,您连日骑马,使这肩伤化了脓,得好好将养着……”

“还不快滚去吩咐!”絮絮叨叨的东西。

我穿上衣服。出了府。

我去了南山。

山上僧人个个面目和善,一如上一次我带着循循一同来时。我寻遍了整座山,整个庙,没有她。

我去了聚音阁。

阁中老板问了我一句“公子,上次可是您娘子独自前来啊,看着神伤,您是来为她买把筝博夫人一笑吗?”

“你见过循循?你怎记得我?”

“公子,您和您夫人穿得阔绰,谈吐见识皆不凡,又是一对璧人,鄙人自是记得的。阁里新进了把筝,您不如看看……”

我把他的声音抛在脑后,出了聚音阁。这里也没有循循。

我去了醉仙居。循循喜欢这里的酒,我知道的。我不喜她饮太多酒,她怕我生气,老是瞒着我偷偷前来。我都知道。

可是醉仙居也没有她。

我失*落魄地回到府里。

我失*落魄地走进东阁。

院门紧闭着,我推了门进去。

好安静。

我明明记得从前这里是有个姑娘的。

那个姑娘爱笑,爱吵吵闹闹,爱喝太禧白,爱弹筝谱曲,爱学那些她根本不会做的糕点,还总是要我吃。

可是怎么那么安静呢。

我的姑娘她又去了哪里。

院里的地上散落着桃树枝,还有早就烂掉了的花瓣。桃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让我的心更加得堵了。

我喜爱的姑娘此时该跑着出来迎接我了啊,再甜甜地唤我一声“阿临”。

今日,她会从哪个窗子那里探出头呢。

为什么窗子都紧闭着呢。

无妨,她定是躲在房里想要吓我,这女儿家的小把戏,我陪她玩便是。我还要做出受到了惊吓的样子,那时她定会笑得跟个小屁孩一样。

我推开了房门。

怎么还是这么的安静呢。

“循循?”我轻轻唤了句。

没人应。

房间里整洁的样子我是从未见过的,循循这姑娘爱乱放东西。每次都是那个叫阿箐的婢女跟着收拾着。

可是今日房中的茶具放得那么的整齐,好像还残余着循循喝的酒的味道。她喝酒总爱装作喝茶的样子,小姑娘性子。

要不是床上的被子叠的那么整齐,我都感觉她马上要从被子里跳出来吓我,她老爱那么干。

一切都好安静啊。

安静得,

我都不知道我那个爱闹的姑娘去了哪儿。

我走到她的书桌前。

看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

“殷王殿下亲启”

不是“阿临”,是“殷王”。

“殷王殿下亲启”

殿下,我走了。

走到哪,我也不想告诉你。

我把院里的桃花树砍了,谁叫那讨人厌的瑟瑟说这树是你为她栽的。

是的,讨人厌的瑟瑟,到极少有人让我循循感到讨厌到骨子里的。

你知道吗,上元节那副面具是我自己一笔一划描的,你若不喜欢,没事啊,与我直说,也不必为了你心爱的女子,把它扔在地上吧。

多脏啊,脏了我也就不要了。

对啊,脏了的人,脏了的情,我云梦公主自是不要的。

其实无妨,你我二人本就是联姻罢了,这么多年也是我单相思罢了。

为什么这么多年呢,大约是因着我喜欢上你是在很久以前了吧。

是你拎着那两坛子酒为哥哥赔礼道歉呢,还是再早些,哥哥带着你闯进柔福宫的时候?

我也记不太清了。

不过今日我清楚地觉得,我不喜欢你了。

我堂堂晋国长乐公主云梦,自是敢爱敢做的。

从前,我那么喜欢你。

其实我早知道瑟瑟了,比你以为的要再早上许多。我还知道你的书房里挂着瑟瑟的画像呢。

其实你生辰那日,我是真恼了的,但你又那般哄着我,抱着我,我这人耳根子向来是软的,彼时我又那样喜欢你。你那哄我的几句话,如今倒也不知真假。

其实吧,我喝不太惯竹叶青,但因着你喜欢,我来楚地之后便不太喝太禧白了。这想来你也不知道吧。

其实上元节那日,我真真以为我们会这样手拉着手,走过以后每个上元节的。我还想着,再过上个几年,便可以抱着我们的小娃娃一同看烟花了。小娃娃叫我娘亲,叫你爹爹。彼时你再唤我声“循循”,我觉得我定是九州最幸福的女人。

其实我还知道,你在河灯上写了“寻到她”,嘿嘿,我偷偷看到的。那小贩的摊可是真真灵验,你一写,便寻到瑟瑟了。可是我写的……好像是实现不了了。这大概是我偷看了你写的,神灵给我的惩罚吧。

你不来寻我,我便去寻你,我想听你解释的,你若跟我讲一句“循循,我错了”,我应也是会心软的。彼时若你再说你要娶瑟瑟,我许是会答应的。

可是你赶我走……赶我走啊……我走得这般慢,你怎么就是不跑过来抱住我呢。难道我循循竟比不上那北地的战事?

你赶我走,不把我当妻,你要出征,不与我说,自也是不把我当妻了……

无妨无妨,我云梦公主通透得很。

我知你我联姻事关晋楚。你自是不好修一封休书与我,否则是拂了两国的面子。

那你我便和离吧。

自此,

你还是楚殷王,

我还是晋国云梦公主。

这想来是两全之策了。我自小也不爱执念着些什么,大约喜欢你这些年是我最久的执念了。

果真,如太子哥哥所说,执念,噬人心。

殷王殿下,你总是运筹帷幄。

我这次离开,你恐是无法运筹帷幄了。

殷王番外3

我怔怔地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天色已经大暗了。

我躺到床上。手边是她留下的信。

信中还有一纸和离书。

和离书最末写着“云梦”。

我的傻姑娘,院里种着桃树,不还是因着她在故国的柔福宫里也有棵桃树?不还是因着当初我初次见她就是在柔福宫桃树下……

我的傻姑娘,谁告诉她我心里的姑娘是瑟瑟的?我心里的……明明一直……一直是这个南晋来的美丽的姑娘啊……

我抱住了那床冰冷的被子,被子里还有我心爱的姑娘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我想我捂捂,把被子捂热,捂暖和了,我心爱的姑娘就会钻进这床被子了吧……

她的妆台上也干干净净的,那两张面具静静地躺在那儿。明明上元节时还有个幼稚得紧的小姑娘咋咋呼呼地拿着它们冲我笑……

很久没有这种无力感了。上一次我感到无力,还是幼时在明湖落水时。

“循循……循循……”

我抱着那床冰冷的被子沉沉地睡去,被子上还有我心爱的傻姑娘的味道。

我抱着它,好像抱着我心爱的姑娘一样。

第二日,我进了宫。

“为何要与循循说东阁的桃花树为你而种!你明知!我带你进宫是向父皇求旨为你择个人家!你为何对循循说那些!”

我在蓬莱殿找到瑟瑟。她听了我的话,惊了一下。

“王爷……我……我是为了气那云梦公主,她一个晋人,何德何能能成了你的正妻?!”

“就凭我喜欢她!她不是云梦公主,她是!殷!王!妃!”

“王爷此时如此气急败坏,怕是已经丢了她,来瑟瑟这儿兴师问罪了?王爷当年答应过我的……若我回京,就娶我,就给我个归宿……如今……如今这最大的阻碍已经不在了……王爷……王爷,瑟瑟愿意一辈子跟着你的……”

“你!本王对你从来只有感激之情!感激你当年救我,从未有过儿女情长!当年答应你,确是想给你个归宿,但如今我已有了心爱的姑娘!”

“那你找我三年……”

“是为了报恩啊,所以我才求父皇为你指个好夫婿……”

瑟瑟跌坐在地上,抓住了我的衣角,“王爷……不是这样的……你喜欢我……瑟瑟不会离开你的,瑟瑟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你最好求上天神灵让我能找到循循,否则,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你!”我不再理睬她,出了蓬莱殿,出了皇宫。

……又是十天过去了。

派去各郡的影卫都回来复命了。

“爷,浚县、九原、岭西、胶东各郡郡官都说未曾见过王妃。只有嵘城关守关的赫连龄将*说,曾见南晋驻边的三王爷曾到关口接两个女子入晋,隔得太远,两个女子又各自带着面纱,赫连将*描述不出样貌。”

……

得了影卫的消息,我喜出望外。

南晋三王爷是循循的三哥,能劳请三王爷亲自去接的,又是从我大楚出关的……又是两个女子……定是,她,定是我心爱的姑娘。

我大喜过望,打算立马去寻她。

她回了自己的国,无妨,我再去将她迎来便是。

她若不愿回来,也是无妨的,我便求她原谅。

我定是可以把她带回来的,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我带上了那两个面具,脏掉的近日我已经重新描了一遍,已经一如从前了。

我再次日夜兼程,一路向南。

出了嵘城关,我入了晋地。

还有至多两日我便可以见到我心爱的姑娘了。

想到这,我心安了些许。

想着已经赶路好些日子了,当日我在晋地连淄城的一家客栈落脚,买了匹新马,打算明日再启程往晋都去。

“诶,你听说了吗,长乐公主薨了,可才十七岁啊,我可听说是个能歌善舞又会舞刀弄剑的俏佳人。”

“早知道了,那长乐公主当年嫁给楚国王爷时,红妆万里,我还捡了好些她们撒下金瓜子,只可惜,不知为何,回来了,还年纪轻轻便去了……”

我彼时正点了小菜,坐在那桌闲话的人边上。听到这时,我拍案而起。

“你们说什么?长乐公主?”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

“快说!”我把剑拍在桌上。

“你你你,别激动,别激动……你是外地来的吧……这……这我们在说的是我们国内公主……公主得封长乐……只不过,听着国都传来的消息,公主薨落了……皇上罢朝三日,听说明日出丧,都城里丧葬队伍将排几十里……谥为……护国柔嘉昭阳大长公主……”

许是那人见我脸色越来也差,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说下去。

晋国只有一个公主。

就是云梦。

就是我的循循。

追封……护国柔嘉昭阳大长公主?

我疯也似的驾了马,向晋都驰去……

我求父皇和太子哥哥为我演一出戏。

一出云梦公主薨落的戏。

他们本是不同意的。我在元极宫哭了数日,陈言我不愿再见殷王一眼,不愿再去楚地。

我想去看看太子哥哥常说起的大漠,还有那江南的好风光。我还没去过西夏,还没去过魏国,我想去看看。

他们堪堪才答应了。

我假死。

世间便没有云梦公主这人了。

他无论如何也就找不到我了。

……

父皇宣了云梦公主薨落的旨。

为了显得更真一些,还追谥我护国柔嘉昭阳大长公主的封号。

……

出丧那日,我一人出了宫,看着街上为“我”送行的百姓,还有“我”那恢宏的葬仪。

觉得甚是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

我出城的时候,刚巧有一人驾马往城里冲。

那人还被城门口的小兵拦住了,说是城里恰逢本公主的葬仪出城,让那人下了马,方才能进城……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

我带着小小的包裹,

一个人,

向远方走去。

殷王番外4

今日是我的生辰。

我挖出了循循曾经埋在东阁桃树下的竹叶青。

三年了,酒已经很香了。

三年了。

其实我自小是不过生辰的,但我娘子告诉我,我得要过生辰。

但是如今,我寻不见我的娘子。

三年前,我赶到晋都。

满城的雪白。

我找到了她的墓。

她葬在岐穆山上。

她的父皇和哥哥们都很爱他,地方自是甚好的。

她的墓碑上写着“护国嘉柔昭阳大长公主”。

我觉得全是胡诌,我的姑娘也不是很温柔,她老是吓唬我,她也用不着去护国,这一辈子有我护着她便够了。

可是她却永远地睡在了岐穆山上。

(be划断!!想看be的姐妹可以停啦)(ˊoo`)

殷王番外5

循循走了多年。

父皇母妃劝我再娶。

我觉得甚烦,便辞了他们,一个人在外游历。

这个月,我到了西夏。

大漠的风沙吹在我脸上,有些疼。

我在西夏的王都寻了家酒馆。

馆里有人在奏筝。

这筝音似曾相识。

像是!我曾与循循共谱的那首……

那首《觅临云》。

我拉开在奏乐的人的帘帐,里面是个女子。

却不是我心爱的姑娘。

那女子看着不过刚刚及笄。

“公子,可是有何事?”筝音暂停,她唤了我一声。

“你这曲是谁教你的?”我觉得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哦,这曲儿是一位小娘子教与我的。”

“小娘子何方人士?”

“说是中原。”

“小娘子人在何处?”

“她一早出门去买酒喝了……哦,好巧,你看,她回来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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