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凡游记绿皮火车上的故事藏族学生心中 [复制链接]

从12岁开始，家乡与我，只有冬夏，没有春秋。

#春天里-汪峰

上海到拉萨的车是绿皮车，一路摇摇晃晃。开始离开城市，一路向西，我看着火车略过的城市倒影，我知道，我迈出了第一步。火车先要开往南京，我观察了一下车厢里的乘客。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带着无线耳麦的学生，但从黝黑的皮肤还有浓密的五官来看，应该是一个藏族小伙。聊天中知道他叫阿布，在上海民族学校读书。这让我很奇怪，为什么藏族学生，怎么会在上海上学？他告诉我说，在藏区的小学生，成绩优秀的话，在十一二岁就开始到内地去上“内地西藏班”，这一上或许就是11年，直到大学毕业。他说有时暑假也不先急着回去，就先到附近的城市玩一下，这两年也走了不少地方。唯一不同的是，我感觉他一静下来，就会带上耳机，不愿意再主动和人接触或谈论。或许常年得离开父母，让他们缺乏安全感。

网络上有为内地西藏班的孩子说道：从12岁开始，家乡与我，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在每年的寒暑假，他们像候鸟一样的飞回故乡，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奔赴城市，他们的身份在内地是西藏的学生，回到西藏家乡人说他们是内地的学生，他们生活在人与人的边缘，不知道该归属那一边。

年轻时，总是不懂故乡代表什么，只有漂泊他乡的愿望。

直到有一天，他乡变故乡，故乡就成了他乡，再也回不去了。

南京站又上来一对学生情侣，坐到了我的旁边。两人说说笑笑，很恩爱，买了一大堆的零食。我看了看脸庞，有藏人特质的那种小麦肤色。后来的几天，我们一起聊天打牌，知道他叫多吉，多吉在藏语里是金刚石的意思，代表勇敢、坚强的意思。他们倆在南京的藏族学校里学习，两个来自西藏的不同城市，一个在拉萨，一个在林芝。

火车走走停停，睡了一夜后醒来，开始进入黄土高原看着这些名字，越发感觉自己已经离开喧嚣的长三角地区，那些水泥钢筋的城市森林。身边的景色也变成了山区和灌木林，还有那大片大片的黄土高原，植被覆盖的到的，还有一些绿色，其他裸露的土地，应为水源的干枯，似乎随时都要坍塌。

车子到了西宁，所有人下车，换上了另一加氧辆列车。车厢里有人解释说原因是西藏平均海拔在以上，火车一直开进去，会有乘客出现高原反应。为了让乘客能够平稳地从上海这种接近海平面的地区过渡到高海拔地区，所以才这么做的。

进了车厢，我也感觉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之前我去过云南的香格里拉和玉龙雪山，也没有出现高原反应。我想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身边还有老魏之前去西藏给我寄的红景天，应该问题不大。来之前，我也特地在网上搜了关于高原反应的原因，也是因人而异，没有具体的标准。哪里知道，我也会中招。

时间很快，从格尔木开始，车厢里的人也就越来越少，穆斯林也大多下车了，车辆在旷野里不断攀爬，好像一路上树木都看不到了，偶尔有远处的雪山和湖泊，车厢里的人们望着窗外，时不时有人说看到了羚羊、野兔、牦牛、偶尔还有飞鸟和火车并行。

做硬座去拉萨的大多都有些故事，车厢里有一位佛教徒，手上带着小叶紫檀，头发好像剃光后，冒出一点寸长黑色。大谈佛法因果，表示自己要去转山修行，引得身边几位女士好生敬佩。另外几个好像是生意人，倒腾一些买卖，也时不时盘盘自己的手串，还有几位应该是四川人，聊了会知道是去做建筑工地，在拉萨还在修高速公路，听说日薪，不过西藏地区含氧量低，重体力活，基本上做不久，而且天气下半年基本都是雪天，所以能做工的时间不多。

夜里翻过唐古拉山，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到了那曲，停了十分钟。车厢里大伙都嚷嚷着下来适应一下海拔。进站之前，我们看到了一个很大的淡水湖，湖北牦牛成群，星星点点的在草原上，还挺好看的。

我问多吉，那曲是什么意思？

多吉说：那在藏语里就是黑，曲就是河，那曲就是黑河的意思。这让我感觉，已经进入了藏文化的世界。那黑的是黝黑的土地，那河是几千年来的雪山。

那曲的虫草很出名，很多当地人都会去挖虫草。收虫草的商人，早早就在村里等着收购，按照不同的品相，长短，粗细来进行估价收购。虽然这几年虫草在全国都是滋补市场上的上品，每根价格从十几块到几十块，但藏民依然处在整个虫草链的最底层，做着最辛苦事，分着最少的利润。

即使很辛苦，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上天的恩赐，大自然的馈赠，他们的脸上也常带着城里人少见的那种满足的笑容。

下午7点火车不紧不慢的开始驶入拉萨城区。火车从山上缓缓下坡，一个转弯后，不远处的城市映入眼帘。虽然还隔着老远，车厢里大家早就坐不住了，纷纷站立起来，藏人是看到了故乡，而游客们是想看看拉萨是不是和人们传说的那个样子一样。

我看到一座城堡依山而立，一览全城，白墙红瓦，七彩经幡金碧辉煌。不用说也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布达拉宫了，我刚要指向布达拉宫跟多吉问个典故，就被他制止了。

他说，在西藏，布达拉宫是不能用指的，要用请的手势来表达尊敬。这我倒是第一次听到。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神殿圣化对全西藏唯一的政教合一的布达拉宫来说，也是正常的。犹太教的耶路撒冷圣殿，天主教的圣彼得大教堂，应该也是这种独特的唯一性而圣化的。

对藏民来说，布达拉宫不仅是一座建筑，还是灵魂的归宿。